台 20 線｜南橫西段．與大自然共存的哲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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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說，進入六龜以前的台 20 線，是漢人及平埔族世世代代的生活軌跡，那麼進入高雄桃源後的台 20 線，訴說的就是南橫公路西段居民與大自然拚搏的故事了。這天早上，我跟朋友穿越塔拉拉魯芙隧道、驚駭於明霸克露橋、漫遊於瓦阿系吊橋。荖濃溪流域，還有好多好多當地人努力生存的故事⋯⋯。

台 20 線公路之旅文章列表

親愛的讀者你好，你現在閱讀的是台 20 線公路之旅系列文，為了避免你迷路，以下是系列文章的導覽連結，歡迎多加利用！

為什麼想走一趟台 20 線？如何規劃行程的？
➛ 【🎯 旅行攻略】台 20 線｜剛開始，只是覺得很美而已：南橫全攻略．交通．景點．住宿蒐羅

Day 1
➛ 【🛣️ 公路紀實】台 20 線｜從繁華走入山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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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ay 2
➛ 【🛣️ 公路紀實】台 20 線｜南橫西段．與大自然共存的哲學 （本文）
➛ 【🗿 部落走訪】桃源．梅山｜扼守玉山門戶的布農聚落
➛ 【🛣️ 公路紀實】台 20 線｜大自然的鬼斧神工：天池．隧道．埡口．崩壁
➛ 【🗿 部落走訪】海端．摩天｜迫近藍天的農場

Day 3
➛ 【🗿 部落走訪】海端．利稻｜寧靜世外桃源．屹立南橫數十年的名產店
➛ 【🛣️ 公路紀實】台 20 線｜南橫公路之旅尾聲，朝海的那端去

塔拉拉魯芙：混居的象徵

經過昨天暴雨的折騰，寶來這個溫泉勝地民宿著實讓我好好放鬆到，精神飽滿地繼續往台 20 線前進。離開寶來後，終於要進入一般社會大眾所認識的那個真正的「南橫公路」了 ^{註 1}。

南橫公路西段沿途有許多布農部落，例如建山、高中、桃源、四社、勤和、復興、拉芙蘭、梅山等，當中有不少部落基於歷史因素，是由原先被分在南鄒族的拉阿魯哇族 ^{註 2} 以及布農族混居而成。此時我們來到了一個名字很特別的地方──塔拉拉魯芙隧道。這個隧道被網友戲稱為「魯夫隧道」，不過當然跟魯夫沒有關聯。

這個隧道我想最有特色的地方，就是隧道內壁彩繪的布農族的祭事曆了。隨著車行，一連串現代人難以參透的圖騰文字而飛快地從兩旁掠過，訴說著先民與大自然共存的智慧及底蘊。但「塔拉拉魯芙」其實是鄒族語 ^{註 3} 音譯而來，以之為名的隧道卻有著另一個民族的圖騰文字，究竟是設計者的未留意、還是日治時期日人集團移住政策強迫布農族人與鄒族人同住的結果，導致地域性的命名及文化都混在一塊的結果，無法得知。

桃源市區：進入山之前

穿越蓊鬱的樹林後，我們抵達不是桃園市的桃源區。其實我一直都覺得桃源區如果能恢復舊名如「加拉猛」或「雅爾」，除了符合當地人文外也會讓人更印象深刻，另外就是至少不會跟桃園市搞混。

桃源市區與其他位處山地的鄉鎮一樣，熱鬧的區域不大，且主要的地方政府單位都聚在一塊。我們下車走走晃晃，順帶在超商購買了些食物。

超商的對面是綜合運動場，裡面有幾個部落孩童正在進行激烈的足球廝殺戰，教練居中指揮著；超商一旁的斜坡道路則通往以拉阿魯哇族為主要組成的四社部落。

斜坡道轉角處，有一間掛著「少年溪餐飲館」大招牌的餐飲店。剛進入桃源市區時我就已經注意到它了。少年溪是 2021 年被洪水沖斷的明霸克露橋所在位置的匯集河流之一，表示已經距離那裏不遠了。

不知道為什麼，在山裡的小鎮很常見店家用週圍的山林、溪水、峽谷名稱來當作店家名稱，或許也是居民與山林共生共存的一種證明吧。

明霸克露：名叫希望的橋

離開桃源市區中心、經過勤和部落後，原先環繞公路兩側的樹林逐漸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景觀是裸露的砂石河床及溪谷對岸的青綠台地，車上的大家都很擔心（或害怕）接下來的路況，因為我們在行前就看過 N 百次明霸克露橋現場的狼藉模樣。

沒多久後，週圍地勢漸漸矮了下來，但更精確地來說，其實是週圍的河床漸漸高了起來才對。平整的柏油道路也變成黃土滾滾的溪床便道。

如果文字很難讓你產生震撼感，我想上面的影片可以完整地傳達我們當時感受的一切。

我們行走在幾乎與河床等高的黃土路上，路旁不時出現三角錐、聊勝於無的紐澤西護欄及施工中的砂石車，行經的車輛無不提高警覺，不難想像這裡在颱風豪雨大作時會是怎樣的恐怖光景，受到眼前景象驚嘆的我們，只得小心翼翼地經過小心經過。

原先還行走在「類河道」上的我們，不知不覺就來到了 2021 年 8 月 7 日被盧碧颱風挾帶而來的土石流沖毀的橋樑路段，目前暫時由鋼便橋連通南北往來。行經鋼便橋的車流雖然不算多，但雙向車流交會之時，橋面因大幅震動而不時發出的轟隆聲還是令人感到懼怕，右手邊充滿土石泥的玉穗溪景象更是怵目驚心，裸露的河床上不少施工車及工人正在作業，所在位置險象環生，不由得恐懼起大自然的威力。

行至鋼便橋末，遭到沖毀的舊橋赫然出現在眼前。

明霸克露橋約在南橫公路 95k 處，在橋尚未興建前，此處地質水文狀況就已經非常不穩定。玉穗溪、布唐布納斯溪（就是前面提到的「少年溪」）及荖濃溪皆在此處匯流，而這些溪流又都是具大規模土石流潛勢河道的溪流，公路總局直接蓋章認定這裡是全台水文最複雜之處。

2009 年莫拉克風災後，荖濃溪河床被泥沙墊高，原先的道路、橋梁及隧道皆被掩埋，風災後長達 8 年的時間，往來車輛都只能藉溪底便道往來，一遇豪雨道路就會中斷，一年當中能通行的日子不到三分之二。

地圖中左手邊的溪流即為布唐布納斯溪（少年溪），地圖可 zoom in 查看，右手邊則為沖毀明霸克露橋的玉穗溪（但地圖標示荖濃溪），中間的主流則是荖濃溪。

公路總局為了維持南邊勤和部落及北邊復興部落之間的往來，決定興建串連兩地的明霸克露橋，並於 2017 年正式完工通車。明霸克露橋肩負著桃源區南橫公路沿線南北部落的農產運輸、就醫求學及觀光需求之重責，給當地居民帶來了生活的便利及希望，正因為有著如此重要的功能，明霸克露橋又被稱為「希望之橋」，是布農族語「minbaklu」翻譯而來，象徵著新生命及希望。

然而好景不常，2021 年 8 月 7 日盧碧颱風襲台，颱風帶來的強降雨使交匯河流之一的玉穗溪上游邊坡大規模滑動，大量夾帶土石的溪水沖刷至下游的荖濃溪，並連帶沖毀了三分之一的明霸克露橋，斥資數億的橋樑就這麼被土石泥流給沖走，當時的新聞畫面讓許多民眾難以忘懷。事後公路總局只得先架設短期鋼便橋取代斷橋，引道接回殘存的明霸克露橋，努力維繫南北交通不中斷。與天爭回家的路還沒停止，南橫之美再次染上淡淡哀愁。

我們終於接回未被沖毀的那段明霸克露橋，並在橋的盡頭下了車，一起環顧了一下周圍的風景。我第一個想尋找的，反而不是明霸克露橋的指示牌，而是在桃源市區心裡就牽掛著的那少年溪。當下比對了 google map，確定了它的位置。真實的少年溪，與其說是一條溪，我認為更像是一條灰色的砂石流，安安靜靜地橫臥在矮山之間，彷彿睡著了一樣。我不知道為何它被稱作少年溪，但我想若這條溪水真有生命，那它肯定是不被人理解的狂躁青春期少年吧。

瓦阿系吊橋：維持生計的命脈

離開明霸克露橋後，我們繼續旅程，路況也逐漸回復到令人安心的平整樣貌。

前方不遠處，一座漆成醒目紅色的吊橋吸引了我們的目光。這個吊橋是「瓦阿系吊橋」，是連接復興部落居民住所與位於荖濃溪對岸耕地的重要橋梁，人車皆可通行。吊橋一旁還有布農勇士拉繩撐起吊橋的雕像。

至於為何要被稱為「瓦阿系」呢？據傳復興部落一帶早期生長許多野山棕，布農族人們稱之為「u-asik」，因而得名。但在台灣光復後，這一帶的名字又被更名為較無原住民特色的名字「復興」了。

復興部落主要族群為高山的守護者──布農族。事實上，位於桃源南橫公路沿線的許多部落族群組成都是以布農族為主，了解到這點的人或許會感到奇怪，布農族被稱為「高山守護者」，但上梅山口以前的路段平均海拔都不超過 1,000 公尺，完全無法稱得上是「高山」啊。

前面提到，日治時期統治者為加強對布農族人的控制，將原本居於高山的布農族人強制遷移至山腳下，其中有許多布農族人就被遷移到荖濃溪流域，與原先住在這裡的拉阿魯哇族混居一塊。原來，布農族過去是不住在這的，而是散居在中央山脈深處的河階台地上。被遷居的布農族人也就這麼住了下來，深山中許多布農族的部落也因此荒廢。

然而居於荖濃溪旁的生活大大不易，在梅山口以前，勤和、復興、拉芙蘭以及樟山部落易於栽種的耕地幾乎都位在荖濃溪的另一頭，連通耕地及居住地的往來，吊橋的興建是必須的，而這也是為何我們一路上經過了不少吊橋。

布農族甚至稱荖濃溪為「laku laku」，意思是「兇猛不定的河水」。對觀光客而言，這一座座的吊橋或許只是個欣賞風景的中繼站；但對部落居民而言，卻是維持生計的重要橋梁。

我與友人登上瓦阿系吊橋，遠望伏流在灰色砂石河床間的荖濃溪，邊在橋上散步。此刻正好一台應該是要前往運送農產的卡車上橋，我們紛紛站到一邊讓卡車經過，坐在車廂上的布農大哥也熱情地向我們揮手呢！

最特別的是，這座橋居然是彰化縣政府出資捐助的，沒想到彰化的影響力如此無遠弗屆！（彰化人本人萬萬沒想到在數十公里外的地方看到自己家鄉的名字。）

拉芙蘭：南橫西段最後的補給站

看到「拉芙蘭」這個名字，就知道進入南橫前的所有補給，都得在這完成了。拉芙蘭有南橫西段最後的加油站，以及加油站一旁最後的全家（桃源梅蘭店）^{註 4}，加油站外牆甚至貼心地漆上告示提醒民眾，再下一個加油站就要到 110 公里外的池上囉！

雖然我們並沒有停留拉芙蘭，但拉芙蘭是個值得細細品味的部落，這裡也有不少民宿，許多遊歷南橫的旅客會選擇在此住上一晚，隔天再前往南橫深處各景點遊歷。

拉芙蘭部落的布農族居民，原先散居中央山脈深處的拉庫拉庫溪流域一個名叫「Lavulang」的地方，因日治時期的集團移住政策遷移至荖濃溪畔。國民政府因為這裡盛產蘭花，於是就將部落命名為「梅蘭部落」。直到 2009 年，隨著原住民族恢復傳統地名的運動興起，「梅蘭」也正式改為原先布農族人熟悉的「拉芙蘭」。

不過，不論是「梅蘭」還是「拉芙蘭」，聽上去的感覺都很美。其實經過這個部落時，我腦子還不自覺地響起姜育恆版本的《梅蘭梅蘭我愛你》的旋律 🤣。（老人無誤。）

註 1：南橫公路，又稱南部橫貫公路，在公路編號上屬省道台 20 線。根據維基百科的說明，「南部橫貫公路全線幾乎位在山區，橫跨台南、高雄、台東三縣市範圍，路線終點於德高，但起點始終不明，一說是玉井，另一說是北寮，還有一說是甲仙。然而，現今 Google 地圖將台 20 線全線標示為南橫公路⋯⋯」。↵

註 2：拉阿魯哇族原為南鄒族的一支，2014 年政府承認其獨立為台灣原住民族第 15 族。不過目前拉阿魯哇族較通用的語言為布農語。根據原住民族委員會文獻電子期刊〈「分」是情感的再連結〉的說明，「拉阿魯哇族主要分佈在高雄市桃源區，以舉行貝神祭而受人矚目⋯⋯，族群人數不超過 1,000 人，雖於日治時期以來隸屬於鄒族，但與阿里山的鄒族在語言上有極大差異，同時受到周圍布農族影響，而有逐漸布農語化的趨勢⋯⋯。」而日治時期統治者針對原住民族的集團移住政策，遷移大量布農族人於桃源區與當地原先住民混居，在強勢的布農文化影響下，也不難理解為何拉阿魯哇族也通用布農語。2009 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甚至將拉阿魯哇語列為「嚴重瀕危」且即將消失之語言。↵

註 3：塔拉拉魯芙，源自鄒族語「Tataparu」，意指豐富水草，曾有「魚的故鄉」之美名的塔羅留溪流經此地。過去塔羅留溪常有人非法毒魚、電魚，導致溪水面臨生態浩劫，周遭居民為維護家園生態之美，自發性組成巡守隊日夜巡邏。然而就在魚類復育成功之際，莫拉克風災卻造成塔羅留溪地貌大幅改變、生態步道也毀損，付出的辛苦付諸一炬，直至今日當地仍在復建工程中，近年不少不知情旅客為一睹塔羅留溪風采特意前往，卻撲了個空。↵

註 4：雖然離開拉芙蘭部落後，還有許多販售正餐的攤販跟店家的梅山部落可以吃東西，但是並沒有超商，若是要進入管制區內，身上還是留些能夠久放的補給乾糧比較好。↵

後記

整趟南橫之旅最讓我們擔心的真的就是明霸克露橋那段路，尤其是我們出發的周末前幾天狂下暴雨，一直在擔心會不會這波過去南橫又要封閉了，順利成行後第一天還是繼續暴雨，當下也很擔心會不會第二天之後都泡湯了（路斷掉過不去之類的）。幸好一切都很順利。希望南橫永遠都可以像我們這次的旅程一樣都很順利。

相關資訊

台灣中油梅蘭站（加盟）沒有 98 無鉛
地址：高雄市桃源區南橫公路五段 199 號
營業時間：週一至週日早上 6 點至晚上 8 點
電話：07-686-6039